陈旧的房屋内,一声巨响吵醒了熟睡的人。
“谁呀?还让不让睡觉了!”
伴随着一阵抱怨声,一名青年捂着杠的生疼的脑袋从被窝里探出头来,环视一圈,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家里进了小贼一样。
“咚——”
又是一声巨响,但这声音却好像来自于青年书桌上摆着的旧电脑。青年愣了一下,直到又一声巨响响起,这才慌里慌张地爬起来穿鞋,嘴里还念叨着:
“完了完了,千万别炸了啊,我修了一个多月才修好的机子啊……”
但当青年来到电脑旁,查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时,却什么也没发现,而那声音却如鬼魅一般不停的从显示屏中发出。
直到青年又一次打开了电脑,他看见了屏幕中心那个仅剩的,唯一的,熟悉的图标,熟悉的名字。
《MINECRAFT》。
青年没有注意到,响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,而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,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,还是点开了这个奇怪的图标。
“叮~”
奇怪的提示音,是加了mod的原因吗?青年想。
进入游戏后,看不见版本号,界面里几乎什么都没有,只有中央有一个存档可以选择。
“2019/3/19”。
这一天是……
还来不及多想,青年就发现他竟然已经进入了这份存档,正在加载世界。
我动了鼠标吗?
青年抱着这样的疑惑,成功进入游戏,转动视角,疑问没有得到解答,他被眼前的一切勾住了心弦:
一个极为简陋的小屋,小屋内工作台放置在门口的边角,熔炉在左边的墙面上,上方放置的漏斗和箱子破坏了房屋原有的结构,一根根火把杂乱的插在墙面与地面上,右边的墙上是一对看似整洁,实际上打开后里面的物品还是瞎摆,没有任何次序可言的箱子。
而在房屋的中心,一个讲台上放着一本书,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。
书本被青年轻易地拿下,打开:
[第一次玩这款游戏,纪念一下,写个日记吧,就在游戏里面写。]
这是……青年愣住了。
[无师自通了挖三填一,难我天?]
[一天都在跑,你告诉我地图是无限的?]
[建了一个火柴盒]
[不是哥们,你是怎么建那么好看的?]
[……]
[所以说这个游戏其实是建筑游戏,对吗?]
[找到了沙漠神殿,有个村庄还卡在一块儿了,截个图留念一下]
[铁傀儡是好东西(双重含义)]
[HIM是什么?]
[……]
[我也是遇到奸商了,全图了]
[我就几天不睡觉怎么了嘛!]
[怎么有一种地狱比主世界更安全的感觉]
[你瞅啥?瞅你咋地]
[……]
[然后呢?结束了,然后呢?]
[所以这其实是养老游戏]
[人的本质就是人的本质]
[好无聊啊]
[……]
[抱歉,今天不行]
[抱歉,再见了]
[……]
[我嘞个豆,老师觉得MC可以用来学习,就把我喊过来了]
[得亏他不知道教育版]
[他知道了]
[老师在游戏里拐了一只羊驼,他取名叫“无名”,啧啧,这取名水平,怎么不叫“狒狒”呢?符合特征,我是说老师]
[……]
[笑死,羊驼死了,我就说不如蛤蟆好养吧]
[给蛤蟆取名叫“咕子”,好听吧!]
[咕子死了]
[……]
[老师去境外出差了,嘿嘿,那他的羊驼就归我啦——哦对,老师现实里也有养羊驼的!]
[在MC里认识了一个新朋友,游戏名叫什么……石墨,这名字难评。还是外国友人,这普通话耍的比我还好嘞,还挺热情的一人]
[PVP输了,不是哥们,你还是不是萌新啊?]
[还得是PVP大佬]
[奇怪,老师最近都不跟我打视频通话了,难道是毁容了?]
[我真是个小tc啊,PVP打不赢那线下PK不就行了?]
[嗯,开玩笑开玩笑,怎么可能真的线下真人快打,况且这些应该也不会有除我之外的人会看到吧?]
[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]
[……]
一条条记录闪过,这些承载了许多过去的文字是青年亲手写下,被留在过去早已忘记的。恍惚间今年看到他好像还是那个还没有那么杂乱的小屋内,无忧无虑的玩着MC。
……
青年默默地将书翻到最后一页,而就在他看到最后一页内容的时候,他忽地瞪大了双眼。
[……]
[……为什么离开我,老师……]
[石墨?是你骗了我?]
[为什么?为什么?]
[……]
还没等青年细想这些字的内容,他便看见了最后一行字:
[医生判下了证书,还有三天时间]
[先把这一切都给毁掉吧]
“嘭——”
一声爆炸席卷了青年周围的一切,轻易的摧毁了面前的所有,现实被重新构造,无边无际的虚无在一闪而过后又被无穷无尽的像素点填充。房屋很快就被分解成了碎片,一只熟悉的方块手落在青年的面前,像素与白光筑成的地面,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既熟悉又陌生。青年抬头望去,一张熟悉的脸赫然映入眼帘:
史蒂夫?不对。
直到这一切最后的最后,青年死死地盯着那双冰冷无情的白色眼眸。
祂是——
Herobrine。
“神谕所为什么要有未创办的前缀?”
我向Tengurthy先生提问到。
T先生是我的老师,也是我的恩人,还是“未创办羊驼神谕所”里的一名执事,不久之后便要晋升为长老。今天是他带我这个刚加入神谕所没多久——才来几个月时间——的一名小信徒的第24节课,这节课讲授的内容是:与基金会建交的必要性与非必要性。
而就在这节课即将结束,T老师已经收拾好教具就要准备离开时,我叫住了他,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“这个嘛——”T老师拉长的语调就像是在故意吊我的胃口,“你之后会学到的。”
好吧,他确实是在吊我的胃口。
我愤愤不平的想着,但表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,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失望的神情,而是不动声色的将T老师脚下的方块给施加上了“催化术”——T老师第三堂课就教给我的奇术,可以催化自然方块在方块上面快速生成青苔啊、雪层啊、火焰啊什么的——这时候,只要T老师脚一动,他就会因为踩到脚底的这层特殊的青苔而滑倒,陷在浓郁的青草味和腐烂味双重叠加的污水中无法摆脱,转而只能去求助他那可爱的学生大发慈悲,将他救于苦海之中。
嘿嘿,这起码也得奖励一个小蛋糕吧?
“还小蛋糕,要不我把你变成一个糕蛋给吊在无相城中心好了,反正无相民又不会嘲笑你不是。”
“哎呦!”
一把戒指狠狠地刷在了我的脑门上,伤害不高,但疼痛值拉满了,我只能捂着脑门埋怨又忘记T老师会读心术了。
话说糕蛋又是什么,蛋糕的新种类吗?
看着逐渐远去的赤红色的身影,我默默的将地板恢复原样,随后又收起了椅子,离开了教学区。
“哎,小凤凤,又没坑到你的老师啊?”
一个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一只大手勾住我的肩膀,带着脑袋靠了过来,脑袋上还带着一顶纯黑色的十字钢帽。
我瞪了他一眼,不作理会继续向前走——这人也算是熟人了,刚加入神谕所的那天就凑过来说是交个朋友,结果当然是没交成。但也稍微熟悉了一点,结果就是我之后每天下课他就跑过来烦我。
“唉,你怎么又不理我?哎,这样,我有一个馊……好主意!”
“……你是想说馊主意的,对吧,啊?”
“哎哎,口误口误,你觉得行不行嘛~”
啧,真麻烦。还有,你倒是说是什么主意啊!
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石墨——他名字我也懒得吐槽了,虽然我这个叫“白风”的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就是了——给一路扯到了神谕所的专属PVP区域,“神兵百炼”。登记人的一句“您好”还没说完。石墨就拉着我一溜烟地跑进去了。这货居然还是常客,身上随身携带了通行证。
“不是,你把我给拉到这里来作甚,想和我打一场?”
我挣开石墨的黑手,看着逐渐升起的屏障,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他无语的问道。
“虽然我年纪……啊,不对,我年纪挺小的啊,而且我也刚来没多久诶,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!”
“当然~”
也不知道他到底回复的是哪一句话。石墨双手一抬,一座由黑石构成的王座从他脚底升起,他脚底打了个旋就一个飞身躺在了王座之上,懒散地朝我勾了勾手。
“让我来练练你。”
……
三个小时后,精疲力尽的我倒在乱石林中,几根藤条勉强支撑着我不被下方的石柱给贯穿,而石墨就那么笑呵呵的站在一旁悠闲的喝着黑咖啡,丝毫不关心我的安危与他身后咧开嘴就要咬下的食人花。
“嘶啦~”
十分顺畅的撕裂声,墨色的扭曲人形将食人花一把撕成碎片,随意地将又伸过来的几根藤条扯断,漆黑的色彩中显露出一丝深厚的猩红光芒,尖锐的边角拼命的往内挤,奇怪的笑脸就样浮现在不清晰的脸上 。
……我是谁,我在哪儿,这里还是神谕所吗,这玩意儿是嘛呀?!
“别那么惊讶嘛~”
好似看穿了心中所想,石墨张手向下轻按,石柱全部崩解成一块块碎片砸在地面上。
“神谕所的图书馆收集了来自世界上各个角落、各个组织的技术,这就是来自于一个已经覆灭的教会的奇术。你还真别说,这玩意儿虽然长得寒碜了一点,但确实还挺好用的。哦对,这个奇术你现在是学不了的,没那实力好吧,但是你可以去搜一搜,长长见识。”
石墨摆了摆手,转身双手背在背后,尽显高手风范。
我默默的施展了一个奇术,掐念之际,一个椰子就那么直愣愣的砸在了石墨的头上,这一砸砸的好啊,砸的那黑影都没反应过来,给石墨砸了个七荤八素。
“装,再装一个试试?”
我挑衅似地又向逐渐消散的黑影扔了一个石子。
“……好不容易耍个帅,你说说你,非拆我台干啥——”
石墨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,本来就黑的脸现在更黑了。
“算了算了,大人不记小人过,我不跟你计较。我先走了啊,你要是还不尽兴的话,就自个儿在这儿继续练会儿吧,拜拜了您嘞~”
“哎,你还没说你那奇术叫啥名呢!”
见石墨马上就要走,我急忙喊住了他,他顿了顿,头也不回的说道:
“‘死光侍卫’,来自于黑暗教会的……奇术。”
“这也是黑暗教会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残留。”
……
刚和石墨对练完,拖着菠萝菠萝哒的身体的我直挺挺就倒在了一张大白床上。现在已是凌晨3点,正是亡灵们夜游的时间。
“咕噜~”
橙红色的蛤蟆吧唧一下就跳在我的背上,这是我养的宠物,叫“咕子”。虽然长得丑了点,但胜在能吃。
你问我为什么能吃是优点?
“呱——”
一条鲜红的舌头猛地从方平的嘴中伸出,透明的粘液溅出,让这副场面又添上了几分恶心,好在这舌头的目标并不是我,而是一只正欲破窗而入——但他显然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身高——的僵尸,腐朽的肉块被强硬的从干巴的白骨上扯了下来,落入了一张看似人畜无害的嘴中。
“?”
新生的骷髅显然还没有理清自己后面的大脑——哦,他现在已经没脑子了——还没弄清自己现在的处境,就被迅速弹回来的舌头又一次粘住了头骨,结果就是连一颗骨粉都没留下,便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。
可悲,可悲。
翻过身来,目睹了这一切的我这么想着。望了望还没有吃尽兴的咕子,又看了看一旁纯白色的墙壁。嗯,还好它不吃方块。我将枕头捂在脸上,带着不知道明天的走向的无忧无虑沉入梦乡。
……
“咩~”
绵羊无忧无虑地啃食着青草,羊驼默默地注视着一切,无畏的恶狼在暗中潜伏,避让着羊驼的视线,但却不知道死亡的利刃已高悬头顶。
“叮叮咚~”
手起刀落,准确的说是斧落,几颗绿色的晶莹光点便融入我的体内,看向一片和谐的牧场,我轻呼了一口气。
还好,在有羊驼镇守的情况下,根本就不需要牧羊人多费心神就能维护好牧场的秩序。那些勇猛却也识相的狼群根本就不敢对羊驼动手,连对视一眼都不敢,生怕愤怒的羊驼叫他们淹没在白色的怒火中。
至于羊驼们的牧场,嗯,听说是有更强的羊驼与执事级别的人共同管理的,T老师就有一片这样的羊驼牧场。
唉,话说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T老师养的那只羊驼了,不会是已经……
“死小子,一段时间没见,又在胡思乱想什么?”
一把拐杖“咚”的就砸在了我的头上,吃痛的我扭头一看,正是无语的T老师。
“‘无名’只是觉得自己太弱了,所以我就给他安排了点锻炼计划而已,哪来的什么危险。”
“哦,这样啊。哎,老师你这身衣服……”
只见我面前高大的身影身上,所穿的并非是我早已熟悉的红白长袍,颜色转变成了黑白色,鎏金的花纹也变得更加精细。
“当长老了,衣服发了套新的呗。怎么的,你也想穿?也不是不行,说到底这身衣服也没什么硬性要求,没有什么说谁能穿谁不能穿,谁必须穿的。只不过是便于区分罢了,就好比说你。”
T老师指了指我身上的纯白服饰。
“你要是真想要的话,我就去申请一件。”
“呃,不了不了,我是想问……您之后还教我吗?”
“……”
“怎么的,不舍得了?放心吧,你还是我的学生和乖徒弟,毕竟是我亲手从外面捡回来的,就算是个垃圾,我也得养成垃圾王。”
……其实也不是很不舍得了。
“哎呦!”
“咚”的一声,拐杖又一次的砸在了我的脑门上。这拐杖又是从哪来的?老师脚崴了?
“不会说话就别说。”
我也没说……
“咚。”
于是我是顶着通红的脑袋对老师挥手道别的——哦,T老师这段时间有了一个新任务,说是什么去清理黑暗教会的一只残羽,还有一个叫什么“SCP基金会”的组织会提供额外协助。
唉,管他呢。
我瘫倒在地上,时光飞逝。
在不久之后,我就去吃午饭了,下午的时间去了冰晶圣林,看了看寒鸦们。最后,我又回到了我一尘不染的郊外小屋——虽然神谕所有分配住所,但我还是更喜欢这栋我自己建的房子——结束了这平淡的一天,进入了深沉的梦境。
在这诡谲万千的梦境之中,我看见,有在天上显露羊驼面孔的大日降下天火,生灵涂炭;我看见,有贪婪的罪人被淹没在白潮之中,溶解消亡;我看见,有无用之人变作羊驼,诸艺精通;我看见,有残忍的凶手死于永恒之路,生机不在。
直到最后一刻,羊驼的一张大脸占满了我的所有视线,智慧的双眼盯住我的一切,稍有异样便要将我直接打至跪地求饶。
但我又岂能如他所愿,只见我一手持三尺水牛叉,一手持神烈火牛刀,不多时便建起一座高大的下界传送门,这猪灵也是不知好歹,竟敢带领地狱堡垒巨人踏入无人之境,在末地充好电之后拔掉插头,飞跃至我的头顶,就要置我于死地!
怎会如此?羊驼的念头通达,当场就把我变成一只小红花配于耳旁,那巨人喜爱鲜花,稍有犹豫就被愤怒的末影人扭成了麻花,核心展开,幕后黑手竟是那黑暗教会的走狗!
那黑袍的小狗双手一挥,羊驼就不得不退去,只能让我抬起一架飞机来拍摄这场世纪大战:看,那海中升起的王座,蔚蓝的跑道压住走狗的脚趾,但他竟像没有痛觉一般,翻身变作滚球,张开血盆大口将我吞入贝壳之中。这贝壳中的珍珠房内,珍宝闪着光亮,正中心的宝珠身子一扭,正是一只顶着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,发梢之下是白净的脸庞,揣怀着憧憬的绯色眼眸,只有一席绿衣的雪狐。那雪狐皎洁一笑,说道:
“嘶~”